绿幕抠像、AI赋能......所谓“工厂直发”“源头发货”，有多少是真的？
又过了一年的“双十一”，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最近直播带货这条赛道是越来越拥挤，光是拿着产品做简单的介绍已经很难吸引消费者了。现在一打开直播间，有唱歌跳舞讲段子的，也有邀请代言人或者知名人士坐镇的，大家乐乐呵呵看着热闹，不知不觉就下单了。而这种直播间您也可能刷到过，甚至为之消费过，那就是“工厂直播”。
不少直播间打着“工厂直发”“工厂实景直播”的口号，安排主播端坐在商品堆中，配合背景里源源不断传送商品的传送带，给观众营造出一种身处工厂的景象。这种带货形式其实是拿捏了消费者的一种传统观念：工厂直发往往意味着销售环节更少、优惠力度更大、价格更低。也是因此，确实有不少人会为这些所谓“源头发货”的零食、日用品买单。
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在一些呈现类似场景的直播间里，消费者看到的是“工厂，直播，出货”，直播间上演的却是“道具，摄像，开拍”。被精心搭建的“流水线”，很可能只是一台桌子大小的微型传送带，配合提前录制、循环播放的生产过程视频，再用绿幕抠图等技术合成的虚拟场景。这种“假直播”背后究竟藏了多少“真猫腻”？
在短视频平台、电商平台和社交平台上，有不少直播间打着“工厂直发”“工厂实景直播”等口号进行带货——端坐在商品堆中的出镜主播、源源不断传送商品的传送带，给观众营造出一种身处工厂生产车间的景象。
从日用品到食品，这些“工厂直播间”涉猎广泛，不少商品销量惊人。然而，如果留心画面不难发现，相较工厂车间动态生产的背景，主播身影边缘有抠图痕迹，且巨大的生产车间噪声极小。在一家售卖德州五香扒鸡的直播间，主播身后是繁忙的流水线，但主播介绍产品时，声音却有明显回音。记者留言询问其所处是否为真实工厂，主播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反复强调“直播间所见即所得”。
记者找到这家店铺账号的营业执照，发现其名称显示为一家“商贸有限公司”，经营范围包括服装鞋帽、家居用品、五金产品、汽车用品、母婴用品、食品等的销售，显然这并不是一家生产德州扒鸡的源头工厂。
近日，有网友发布的第三视角拍摄的视频显示，画面中看起来是在工厂流水线旁的直播，实际是用特殊道具临时搭建的。近几年，从事直播带货的张先生表示，“假流水线”的操作在行业内非常普遍。
屏幕中看似繁忙的流水线，实则借助传送带等道具巧妙伪装，让同一批商品来回倒腾，一位专门给直播间定制“微型传送带”的商家向记者证实了这一点。他声称，厂家可根据客户的商品特性进行个性化的尺寸定制，最热销的型号不到千元即可包邮送货。
商家：可以做环形的、两边加工作台的，或者单一只是让它自动循环运转的都是可以做的。你们做直播嘛，搞个长度1.5米、皮带宽度30厘米、高度80厘米（的传送带）就够了，直播场地比较受限的话，不用支架、直接放在桌子上也是可以用的。比如你要展示的产品类目比较小，就一个单品，你就可以把单品粘在我们传送带上，让它循环转。
仅靠实物道具打造的场景还不够“逼真”，一些提供技术服务的商户也瞄准了此类直播间。记者在社交平台搜索发现，有账号打着“AI直播教学方案”“绿幕教学”等标签，宣称可以帮助新手主播打造直播场景。记者以想直播带货为由向一家直播间搭建商户咨询，客服人员介绍，购买为期一年的技术服务只需要1999元。
客服人员：我们搭建绿幕直播间还是比较方便的，能搭建出工厂流水线的那种效果，很简单挂一块绿幕，其实就是后面放个视频，你如果有流水线工厂的视频，直接选就行了，你选什么背景它就是什么背景。
在一个几平方米的房间里播出几万平方米的生产线作业大片，如此“虚拟流水线”，平台是否会核对直播场景的真实性，并对虚假搭建的行为进行限制或封禁？在某平台工作的知情人士孙华告诉记者：绿幕搭建出来的所谓虚拟的工厂流水线，其实我们从技术上不好识别，或者说很难及时发现。目前平台也没有太多人力对所有直播是否涉嫌搭建虚拟场景进行逐一判断，而且这么大体量的实时监控也并不好实现。如果有消费者投诉这类直播间，平台进行核实后，如果发现夸大宣传、虚假宣传确实存在，那肯定会依据平台的电商规则，对这种行为进行相应的处理。
在业内人士看来，搭建直播场景中的“虚拟流水线”，不只是达到了“好看”的效果，还抓住了消费者对性价比的追求。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分析认为，如果卖家声称在源头工厂直播，却使用了搭建出的虚拟场景，此举涉嫌虚假宣传，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选择权、公平交易权。
《互联网信息服务深度合成管理规定》明确要求，沉浸式拟真场景等生成或者显著改变信息内容功能的服务的，应当进行显著标识，避免公众混淆或者误认。靠深度合成技术虚构生产线背景，显然也违反了这一法规。陈音江对此进一步表示，如果商家货源确实来源正规工厂，但并非在工厂实景内直播，应当在直播画面上准确标注“模拟场景”或“非实时画面”。
针对当前网络直播带货中存在的虚假宣传等不规范现象，今年7月1日起生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实施条例》特别强调了直播带货的透明度要求，明确规定主播必须清晰地向消费者说明“谁在带货”以及“带谁的货”。陈音江呼吁，对这类假流水线直播，平台应该拿出更细化的管理方案。
从事短视频和直播运营多年的王先生特别介绍，对于一部分希望购买真实工厂源头商品的消费者来说，仍有一些在购买前可以进行甄别的方式。源头工厂基本都是企业号；如果营业执照信息是商贸公司、贸易商行、多媒体公司、网络科技公司等等，这就属于典型的带货类型的公司，它不是源头公司。带货达人很多是个人号或者用个体户开的“蓝V”号，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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